[Jason中心]失忆五十二小时
一发完超长大甜饼，杰森的记忆收集旅程
batfamily亲情万岁
——————
“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
杰森听见那个小恶魔这样说。
这句话是这样见鬼的耳熟，每一个超级英雄都从复读机反派的嘴里听过它们上千次，好像他们的人生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超英撩拨机一样。
而且每一回总没什么好事，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而这帮脑子有病的家伙简直是把超级英雄当成了那块总是被挤的可怜海绵，试图从那已经干巴巴的灵魂中再挤出一点痛苦——或是幸福什么的，天知道他们有没有的那种东西——好取悦他们那异于常人的愉悦点。
但是海绵真的很难吃，它不是一个可以用来放进嘴里塞进胃里的东西，杰森很真诚地想要告诫这个老兄。
“我看见那么多的你，在过往的记忆里挣扎，现在我让你解放，让我们看看全新的你是否能就此挣脱束缚……”
小恶魔还在继续说话，杰森一边听他叨逼叨一边思考着今天泡澡的时候是要喝日本清酒还是莫斯卡托，上次罗伊带给他的那瓶味道很不错，如果他还有命回去的话就喝那瓶吧。
杰森如愿回到了家，跟枕头和家具打了招呼，这令他心情愉快，毕竟它们是他可以放心打招呼而不用担心会被警惕的眼神呼一脸的可靠存在。
一切如同往常，他泡了澡，喝了酒，睡了一个无敌棒棒的觉，然后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开始思考人生。
——他是谁？
抱歉说了一个冷笑话，他当然记得他是谁，杰森·陶德，哥谭市的反英雄红头罩，不久前刚和法外者从一场外星战争中回到地球。
法外者——杰森也记得，那是三个破破烂烂的家伙不知怎么地就遇到了一起，自说自话地发展出羁绊和友情，又自说自话地各自纷飞的小团队。
杰森不后悔遇见过他们，可是，等等，为什么他是破破烂烂的？他干嘛非得要用这么可怜兮兮的形容词说他自己？
杰森挑起了眉，总算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他丢失了一大段的记忆，好像那里过去被什么满满当当占据了全部，一旦被拿走，就变得空空荡荡的。
但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好像束缚着他的那些枷锁终于分崩离析了。
“噢，早上好，操蛋的人生。”杰森友好地问候了现实。
然后就把它抛到了脑后。
反正他只是失忆不是失智，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这就够了，既然他有一个肯定的将来，为什么要纠结于无谓的过去？反正用大脚趾想想杰森都知道他这种人的过去一定没什么好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红头罩轻松愉快地下了结论，然后毫不受影响地开始了他的日常。
在这普通的一天，他骑着普通的车，普通地瞄准普通的毒贩，掏出普通的双枪，找点普通的准心，来一首他最爱的子弹disco。
普通的义警在普通地瞧，普通的蝙蝠镖普通地飘，他普通的灵魂在普通的出窍，在普通的绝命追杀中普通的逃。
“后面的朋友们你们好吗？
再多给我一点热情——”
红头罩嚣张又肆意地对身后追赶他的蝙蝠侠和罗宾比出一个中指，然后在罗宾镖把它削断之前收了回来。
“心意收到，非常感谢！”
他们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是他才不管那些呢，他是自由自在的（划掉）小红帽（划掉）红头罩，想去哪就去哪。
娴熟地逃脱了活力双雄的追捕之后，红头罩从一个码头的货运箱上跳下来，把一个倒霉的打手当成人肉脚垫。
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交易，没有经过他允许的，这可不太礼貌。
“玩得还开心吗，菜鸡们？”红头罩语气亲切地问候他们，漫不经心地打开了枪的保险栓，他会很注意分寸，因为他身后装着的东西经不起一发子弹，一点火星子就能让它吞噬掉整个哥谭，这帮蠢货根本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做什么，而蝙蝠侠赶去处理另一处，这也正是他能够脱身的重要原因之一。
任务总是比一个无可救药的混小子来得重要，不管蝙蝠愿不愿意承认这个。
“来吧你们这群坏男孩，睡觉时间到了，”红头罩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仿若来自地狱的召唤，“永恒地。”
第二个发现不对的是来协助蝙蝠侠的夜翼，他在翻杰森冰箱的时候一把枪顶在他的后脑勺上。
“我错了，杰森，原谅一个饥肠辘辘的可怜人吧，一个面包应该不如你的子弹昂贵？”这个闯入者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语气轻松地说着。
甚至还在持续翻他的冰箱！
杰森眯起眼睛，提高了警惕，“随意，老兄，但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你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人的动作猛然顿住了，他转过身，杰森这才借着月光看清他的样子。
义警们应该更加警惕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白痴一进门就熟稔地把眼罩丢到一边，活像不在乎自己的秘密身份被暴露一样，这也导致杰森现在不得不直面他那双凝重的蓝眼睛。
哪里不对。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一刻两人的思想重合在一起。
——乐观到没心没肺的，阳光灿烂的，神采飞扬的
——嫌弃而不耐烦的，戏谑调侃的，假作不在乎的
在一方莫名烦躁，一方满心疑虑的寂静中，夜翼率先开口了。
“杰森，这并不好笑。”他紧紧盯着杰森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又或者下一刻就哈哈大笑着说“傻逼迪克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信了这种智障戏码”。
然而没有，他面对的只是一个愈加不耐烦的红头罩。
“嘿，矜持点，拒绝合作先生，不要搞得好像你和我很熟的样子。”杰森用枪口敲他的额头，“看在我今天心情还好的份上，带着你的面包离开，或者参演性感红头罩在线暴揍都市怪谈的戏份，我敢保证绝对精彩绝伦。”
“杰森，你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让我们……”
夜翼的话还没说完，杰森默认他选择了第二条路，他总是对这些说过千百遍的台词感到厌烦，尽管理性提醒他空空如也的脑袋里并没有关于这些的记忆。
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换句有新意的台词呢？杰森纳闷地想。比如红头罩大佬我仰慕你很久了这种？这样他至少会给他热情过头的粉丝一管急支糖浆好让他不要再来纠缠他。
杰森把枪扔到一边，鉴于他还不想给自己的小屋墙壁掏个壁橱，他一拳揍了上去，然后被夜翼条件反射地挡住。
“这才有趣嘛。”杰森咧开嘴笑了，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两人在并不算宽阔的厨房打了起来，他们的拳头问候彼此的脸，用肢体感受对方制服和肌肉的触感，杰森感到一种难言的爽快与悲伤，但他很快抛开了这些，专心于畅快淋漓的打斗。
期间夜翼还断断续续地试图和他解释。
“不是这样的，杰森，和我回家，我们能共同解决这一切，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以往？什么以往？
家？他有家吗？
杰森感到莫名其妙，他开始觉得这个过分英俊的义警脖子以上的部位出了点问题，他没兴趣打一个傻子所以他停了下来，甚至有点想跟这个可怜人去喝一杯，再吃点夜宵，安慰他人生没有智商也可以活得很精彩，他几乎要这么做了，直到他听见那句悲伤而隐忍的话。
“对不起，杰森。”
他的后颈一痛，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的警觉性这么低这不科学”。
“这是一个恶魔契约，如果五十二小时之内他不能找回所有，或者拒绝找回——那他就会失去他的所有记忆，永久性的。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影响。”康斯坦丁懒洋洋地说，然后又在蝙蝠侠的凝视下妥协，“呃，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康斯坦丁递给他一个手环，“把这个套在他手上，看到锚点会让他恢复记忆，手环会显示恢复进度，你们得赶在五十二小时前让进度达到百分之百。”
迪克接过手环套在杰森手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什么是锚点？”
在他身后，杰森慢慢睁开眼睛。
“就是寄托着他情感的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啊，这不是就有进度了吗？”康斯坦丁指了指有一节亮起的手环。蝙蝠侠和夜翼看见了手环，又顺着不知何时醒来的杰森的目光看去。
二代罗宾破碎的制服挂在展示柜里。
……
“不……”夜翼的心猛地一沉。
千万别。
如果他一开始就接受到了这段最痛苦的记忆而不是他们曾经的那些美好，他该怎么劝说杰森继续下去？他又要怎样才能克服没有爱意支撑的痛苦？
康斯坦丁见势不妙瞬间溜走了，夜翼转过身，正对上红头罩讽刺的目光。
“看来你确实不太高兴我回来，那又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呢？”杰森出乎他意料地没什么反应，“别摆出那个样子，我都要怀疑去冥界走了一遭的那家伙是你了，你觉得一个小丑和一次死亡就能让我失去理智？”
看着他冷淡而漠然的目光，夜翼先是有些不解，继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杰森并不感到痛苦，大概也不能理解那时的自己为何做出那些事，因为此时的蝙蝠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他像旁观者一样看见那些事。他从小在犯罪巷长大，见识过的种种丑恶不计其数，一个陌生人没有替他复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即使那是这个城市的英雄。他甚至没有提到这件事，这根本不能影响到他。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与愤怒的源泉，他不能原谅布鲁斯的理由，那些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灵魂的，它们来自于——爱。
折磨杰森的不是痛苦的死亡，不是穷凶极恶的小丑，而正是他对布鲁斯的爱。
意识到这一点让迪克感受到一阵近乎窒息的痛苦。
杰森的恨有多真切，他的爱就有多深，在那些疯狂的复仇行动背后，是一个孩子充满血泪的呐喊与诘问。
他曾经那么爱他，信任他。
他们有过那么多美好的记忆。
为什么你还能容忍小丑，让那个把我从你身边带走的人活着？
为什么你能毫不在意地换上下一个罗宾，好像我的死亡无足轻重？
为什么你能对我这样残忍，而我却永远做不到这样对你？？？
杰森的爱让他鲜血淋漓，他的深情让他不得解脱。所以他挣扎，反击，却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在痛苦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最终，这个倔强的男孩妥协了，对痛苦，对布鲁斯。
而他直到今天才意识到这一点。
夜翼的心颤抖起来。
“我没心思陪你们玩这些小把戏，我能回去了吗？”杰森烦躁地呼出一口气，他毫无波动的语调验证了迪克的猜测。
迪克动摇了，他几乎要放弃让杰森回想起来了。他是个不称职的哥哥，曾经让他的弟弟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痛苦地死去，难道今天他还要再一次逼迫杰森，把他推入那些万劫不复的痛苦之中吗？
正如他们曾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忘记一切痛苦，重新开始，而不是以残破不堪又伤痕累累的灵魂挣扎着走下去，他们没有这样的机会，可是杰森现在有了——
“布鲁斯？”他看向沉默的蝙蝠侠。
黑暗骑士凝视了杰森好一会儿，直到他被看得发毛，毫无惧意地瞪回来，那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鲜活而热烈，有着从不曾被伤痛侵蚀的人才有的明亮光采。
“让他走。”布鲁斯说。
“不！”
“你不能这么做！”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提姆和达米安终于按捺不住冲进了蝙蝠洞。
“胆小鬼陶德，你就甘愿让那个恶魔操纵你的人生？”达米安愤怒地看着红头罩，成功激起了他的火气，他从早就暗自挣脱了的束缚中跳下来，准备给这个莫名让他火大的小鬼一点颜色看看。
而红罗宾拦住了想要阻止的夜翼。
“你不能替他做决定，迪克。”他将长棍横在身前，充分展示了他的决心。
制止了这一切的是蝙蝠侠。
“够了。”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蝙蝠洞中，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包括没有理由但是这么做了的杰森。
蝙蝠侠看着杰森，注视着这个他亏欠太多的孩子。
“你想要找回记忆吗，杰森？”
所有人都看向杰森，等待着他的决定，宛如等待一个审判。
红头罩看着这严阵以待的一家人，感到十分想笑，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干嘛这么严肃？刚才那个神棍不是说了，只要不收集全部的记忆，最终还是会清除所有记忆吗？”
“你的意思是？”提姆看向杰森，那眼神中的光芒对于一个义警来说过于明亮了。
“找找看呗。”他闭上眼睛，无所谓地靠在墙壁上，“别抱太大期望，最后找不全也别哭鼻子，我可不擅长哄小孩。”
达米安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粗暴地拽着提姆的披风和夜翼的手上楼了，他们得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找出所有可能的锚点，这可是个大工程。
蝙蝠洞里只剩下蝙蝠侠和红头罩。
“我原谅你，蝙蝠侠。”红头罩突然说。
蝙蝠侠看向他。
“你是对的，你不能杀了小丑，哥谭需要一个蝙蝠侠。”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我还挺崇拜你的，我是说小时候。”红头罩就像在聊家常一样随意地说着，把一颗小石子踢向远处，“趁我还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原谅你，蝙蝠。放过你自己吧，为我这么一个混球，不值得。”
“谢谢你，红头罩。”蝙蝠侠沉稳地回应他，“但是不，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个，趁我还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杰森值得一切，我爱他。”
“说得好像我叫杰西卡又或者大卫一样。”杰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要就算了，过时不候。”
蝙蝠侠没有再说话。
他们从蝙蝠洞出来，就被达米安率先拉进了他的房间。
“破例允许你参观我的房间，动用你的眼睛好好看，陶德。”达米安抱胸站在一边，眼神不耐，手指在自己的手臂上不停敲着，熟知肢体语言和微表情心理学的几人都没有拆穿他。
杰森本想随便扫几眼就退出去，毕竟他想不出自己和这个暴脾气小鬼能有什么交集，不想他还真发现了一个。
墙壁上挂着一把古朴的武士刀，而刀把上却挂着一个画风完全不对的小恶魔头套，让整把刀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记忆逐渐浮现——
那是一个跨国任务，他和提姆飞去日本调查一批病毒疫苗的走向，最先浮现的却是任务间隙他们逛超市的场景。
“日本的蔬菜真贵，我们不如去看看肉类区？”提姆真诚地提议，好像他自己不是一个身价百亿的总裁一样。
“大厨觉得不可以，大厨要给你炖一锅蔬菜汤。”杰森哼笑着说，满意地看见提姆的脸绿了。
平心而论红罗宾并不挑食，他不是那种龟毛得让人牙痒痒的熊孩子，除了一点咖啡因依赖问题以外他很好养，只是来日本之前阿福一个月不间断的“健康餐”让他有些神经衰弱。
“别这样，我只是三个晚上没睡而已，”提姆呻吟道，“追踪那家公司的数据总是需要时间的。”
“而我预见了第四个和第五个。”杰森核善地说，“一个因为熬夜猝死的红罗宾并不是一份好的伴手礼。”
两人最终各退一步，杰森把一堆绿幽幽丢出购物车，而提姆把今晚追踪的任务暂交给杰森。
他们的追查最终有了成果，提姆在一家歌舞伎厅的地下截获了信号，而杰森及时赶过去堵住了他们，人赃俱获，他们很快销毁了所有有问题的药剂。
蝙蝠侠并没有召唤他们尽快赶回去，于是两人顺便在日本玩了几天，以及挑一些真正合适的伴手礼。
提姆拿起一枚用于煮鸡蛋的小道具，把它和鸡蛋一起煮就能根据颜色变化得到自己想要的熟度。
“真是天才的点子。”提姆赞叹道。
杰森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劝你还是把它放下，我和阿福根本用不着那种玩意儿，至于那些能把蒸螃蟹变成反物质武器的家伙们？相信我，小红，这些家伙一旦踏进厨房半步阿尔弗雷德就会制裁他们。”
提姆讪讪地放下了，因为杰森指的“他们”当然也包括他。
“你在看什么？”他凑到杰森挑的东西那边。
“小恶魔头套，我想给提图斯戴它。”
“他会喜欢的。”
那么当提图斯矜持地拒绝了之后他们要怎么办呢？
提姆拿着那个可爱的头套和杰森面面相觑，提图斯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蹲坐在壁炉前。
通往蝙蝠洞的门打开了，罗宾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脚步一顿，眯起了眼睛。
“把你恶心的目光从我身上挪开，德雷克，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提姆和杰森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达米安，他们两个诡异的眼神让罗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他警惕而威胁地问。
“有一个礼物给你，大米。”杰森无比真诚地说。
下一秒，两人冲了上来，达米安尚且没有成长到能够抗衡他的二哥的时候，更别提提姆还在一边辅助，杰森很快钳制住了他，而提姆用他拆除炸弹的手速给他带上了那个小恶魔头套——尽管达米安此刻的神情比头套更像恶魔得多——然后眼疾手快地拍了一张照上传家庭群组。
“德雷克我杀了你！！！！！”
这场风波最终以兄弟四人的混战结束，什么，为什么是四个？大概是迪克赞叹达米安真可爱的话戳爆了他本来就寥寥无几的耐性吧。
记忆回收结束，手环亮起一格灯，杰森语气复杂地说，“你居然还留着这个啊。”连提姆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什么珍惜动物一样。
达米安恶声恶气地说：“怎么，你对我处置礼物的方式有什么意见吗？”
“不，完全没有，我很高兴你喜欢它，达米。”杰森知道达米安是在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事实上他也有一点，他揽着达米安的肩膀往前走，“继续继续，这个节奏很好。”
他们接着来到迪克的房间。虽然这里的主人常年不在，敬业的老管家还是把它打扫得一尘不染。杰森一眼就看见了架子上摆放的冰霜麦克纪念勋章，那是购买一百次以上的老客人才会得到的纪念品。
杰森感觉到舌尖有一点甜味。
年轻的布鲁斯委托迪克来帮他训练杰森一天，他根本不懂孩子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我知道你不服气，小翅膀。”那时更加年轻的迪克带着得意而又有些轻蔑的语气说道，“但你得承认，我有那个权利教导你，你想赶上我还早八百年呢。”
“是啊，毕竟吹牛是项技术活。”杰森不甘示弱地反击道，又一次冲了上去，然后不出意外地又一次被轻松摞翻在地，他喘着气，挫败地遮住自己的眼睛。
“你的力量并不弱，可惜技巧太逊，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迪克和他过了几招便弄清了他的问题所在。
杰森不服气地从地上翻身跳起来，大叫着冲上去，迪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角度不对，肘部再内收一点。”迪克带着他的手回到原位，示意他再试一次，杰森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照做了，这一次的出拳成功让迪克后退了半步。
“好小子，你可真够带劲的。”迪克微笑起来，他逐一纠正着杰森出拳的角度和身法上的疏漏，杰森学得非常快，并且很乐意学以致用，他孜孜不倦地充实着自己直到迪克叫停这场训练。
“再半个小时！”杰森要求道，尽管汗水已经浸透他的衣服，他的眼睛却兴奋得闪闪发亮，完全是一副上头了的表情。
迪克对他摇了摇手指，气定神闲地说，“留着你的体力给夜巡吧，现在？甜点时间到了。”
“可阿尔弗雷德刚刚出去采购。”杰森以为他指的是老管家的小甜饼。
“那就是为什么我在这时候说这个。”迪克神神秘秘地说，“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到门口等我。”
杰森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甚至连头发上的水珠都没擦干。远处，一阵带劲的嗡鸣传来，酷炫的蓝黑色摩托如一道闪电一般帅气地甩尾停在他面前。
杰森眼馋地看着那辆酷毙了的摩托，就见迪克拍了拍后座，他兴奋地跳上去，头发上的水珠淋了迪克一脖子。
“哇哦，你是小狗吗？”迪克抱怨了一声，拿出一块毛巾给他擦了擦头，然后把一个小头盔扣在他头上。
“我才不需要这个！”杰森不满地叫道。
“我需要你带上它，不然阿福可能会把我给杀了。”迪克说，“抱紧了，要是被摩托甩出去你就是有史以来最逊罗宾了。”
他说着启动引擎，杰森顾不上抱怨，抱住他的腰，像一道风一样冲了出去。
将来他一定要有一辆自己的机车，杰森想。
他们在特里安公园停了下来，这里有一家叫做冰霜麦克的冰激凌店。
“要什么味？”
“香草。”
“两份香草冰激凌，三倍死亡巧克力。”迪克熟门熟路地点完单，“我的工资是请不起你冰雪皇后了，不过相信我，这绝对是你人生中能吃到的最棒的冰激凌。”
“布鲁斯没有给你零花钱吗？”
“大学毕业以后？没有。所以知足吧小子，至少你还有个请你吃冰激凌的人，珍惜还有零花钱的日子。”
杰森咬了一口冰激凌，因为太凉而抽气，紧接着，香甜的奶味弥漫了他的整个口腔，配合着巧克力的浓郁香气，这简直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冰激凌！
“这太棒了！”他惊叹道。
“对吧？”迪克也咬了一口冰激凌，享受地闭上眼睛，“阿福不会高兴我在这个季节带你吃冰的，所以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什么也没干，明白？”
杰森专注地小口咬着冰激凌没空回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吃完了冰激凌，他们又一路飚回韦恩大宅，像是保有了一个共同秘密一样。
晚上的夜巡也是夜翼带着罗宾，这两天的哥谭相当消停，布鲁斯才放心离开，因此普通的抢劫犯们就三生有幸地听到了两任罗宾的双重嘴炮攻击，鬼知道他们经历了些什么。
照例，阿尔弗雷德依旧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小甜饼和牛奶，然而这点分量对于成长期的少年来说根本不够填肚子的。
半夜，两个幽灵从床上爬起来，汇聚到一片漆黑的厨房。
“要喝麦片吗？”迪克打开柜子问。
“不了，今天好冷，我想吃点热的。”杰森打着哈欠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了面条，鸡蛋，高汤和香葱。
全是生的，迪克的动作停住了。
“等等，杰森，你打算自己做？”
“不然呢？”杰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吵醒阿福。”
真的把厨房炸了阿福就该生气了，他还是看着点吧，迪克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负责了。他一边存了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心思，一边泡起了麦片。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杰森熟练地烧开水，撒盐煮面，甚至还能一心两用地另起一锅煮汤和鸡蛋，不慌不忙的样子让迪克有点看呆了。
“你花了多久学这个？”
“如果你是指阿福常做的那些，一两周，虽然我只是学了一点皮毛而已，不管怎么说这比社交礼仪简单多了。”
这是什么教科书式的天才式谦虚！！！
迪克：“……”
迪克自闭了。
他拒绝向杰森透露这一点。
高汤的香气飘散在整个厨房，迪克觉得碗里的麦片失去了滋味，他眼巴巴地看着杰森把面条从锅里捞出来放进盛了高汤的碗里，碧绿的葱花和雪白的鸡蛋相得益彰，看起来美味极了。
一碗面放到迪克面前。
迪克：“？”
杰森转过身去下另一碗面，什么也没说。
但迪克知道，如果他一开始就打算下两碗就不会现在再去另煮一碗了。
迪克撑着下巴看小少年站在灶台前，和平常闹腾的样子不同，此时的他表情沉静，眼睛盯着锅里的面条火候，时不时检查一下鸡蛋的熟度，看起来居家极了。
杰森端着另一碗面过来，皱了皱眉，“为什么不吃？不想吃面就早点说，省得浪费一碗。”
“没有，想和你一起吃而已。”迪克笑眯眯地说。
杰森这才松开眉头，两人在厨房的小桌子上嗦着面喝着汤，被哥谭的夜风吹得冰凉的身体逐渐回暖，胃也变得暖洋洋的。
半夜赶回来的布鲁斯拉开厨房的门。
迪克：“……要吃麦片吗？”
布鲁斯看过去，迪克瞄了一眼那碗泡涨了的麦片，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布鲁斯：“……”
杰森：“吃面吗？我再下一碗。”
布鲁斯：“吃。”
杰森也还有点没饱，于是他这一次下多了一些，除了布鲁斯的一碗之外还多了半碗，迪克又自来熟地从他碗划拉走一半，杰森瞪了他一眼。
“笑一个嘛，小翅膀，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饭这好像是第一次吧？”迪克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说。
“吃你的面。”杰森说。
布鲁斯是真的饿了，他很快吃完了面，把汤也喝完之后满足地长出一口气。
“看到你们两个和平相处我真高兴。”
杰森和迪克同时挑高了眉毛，然后相看两相厌地切了一声。
“饶了我吧，布鲁斯。”
“只是煮个面而已，别想多了。”
布鲁斯微笑起来。
杰森站在迪克房门口，半天没说话。
“杰？”迪克担心地看着他。
这声音和记忆中那个张扬又欠打的声音渐渐重合起来。
杰森垂着眼睛，“你变了很多。”
“你知道，这些年我们都经历了很多。”迪克说。
“如果最终我没有恢复记忆的话，记得请我吃一次冰霜麦克。”
迪克看起来想要说什么，但他最终没有说，只是微笑着答应他。
杰森双手插在裤兜里继续往前走，他看见每个人门前都挂着一串千纸鹤风铃。
叮叮当当的清脆铃声响起来，回响在记忆的回廊。
杰森有个习惯。
他的书签都是手叠的千纸鹤。
一张张彩色卡纸在他的手指间成为纤细的鸟儿，飞入文字与墨香的幻想乡，夜里，它们就带着那些美妙的故事进入他的梦里。
他折千纸鹤的时候，阿福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然后他坐下来和他一起折。
阿尔弗雷德的手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灵巧，一只又一只精致的千纸鹤从他手掌间飞出来，落到杰森面前。面对杰森惊讶的目光，阿尔弗雷德微微一笑：“我可还没有到失去童心的年纪呢，杰森少爷。”
“谢谢你，阿福。”杰森把那些千纸鹤拢过来，抱在怀里。
那个下午他们一直折着，大的、小的、展翅的、垂首的，玻璃罐子里各式各样的千纸鹤早已超出了书签需要的数量，后来阿尔弗雷德和杰森把它们串成了风铃，挂在每间房间的门前。房门开合时带起的风会奏响风铃，告诉这个庄园的人们他们的家人回来了。
后来，有些门上的风铃再也没有响起。
杰森不再说话，他走遍韦恩庄园每一个角落，手环一格格亮起，他却始终不发一言。迪克跟在他身后，既担心又期待，还带着隐隐的歉疚，五味杂陈。
后来他们甚至还去夜巡了，滴水兽，哥谭中学，歌剧院，这座城市写满了杰森和蝙蝠家族的回忆。
最后他们回到韦恩庄园，站在杰森的房间门口，这是第五十一个小时。
“杰森，打开了这扇门，你可能就能补全所有的记忆了。”迪克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这样说。
杰森对此的回应是一声嗤笑。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了门。
在那一瞬间，手环光芒大作，如同乘了过山车一般进度飞涨，可是谁都没有去关注它。
杰森因为过多记忆的涌入抱头蹲在地上，紧皱着眉头，听不见其他人担心的呼喊。
布鲁斯和他在游园会射击赢来的娃娃布鲁斯和他去听的音乐会的票根布鲁斯和他一起做的手工作业布鲁斯买给他的高达模型布鲁斯为他要来的作家签名布鲁斯和他一起读过的书……
布鲁斯布鲁斯布鲁斯布鲁斯布鲁斯……
……
布鲁斯扶住他的手。
“你还好吗，杰森？”布鲁斯问他。
“……”杰森借着布鲁斯的手站起来，熟悉的悲伤和痛苦又如影随形地缠绕住他，他颤抖着喘息，而后渐渐平复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继续下去了，就这样吧，忘掉一切，新生的他一定也能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可是有一个声音在他内心叫嚣——
凭什么？
这些都是他的宝物，凭什么就这样丢掉？
他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仍想捍卫的东西，凭什么叫他忘掉？
杰森觉得自己就像是冬天饥饿的狼，明知道美味的血冰棒之下隐藏的是猎人锋利的剃刀也无法停下来。
不顾一切的贪婪，爱意伴生于疼痛，怒火焚烧着灵魂。
唯独没有后悔。
“进度还没有满，我们要没时间了。”提姆凝重地说。
我们，杰森喜欢这个词。
他冷静地抬起头，看向正凝视着他的布鲁斯。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达米安和提姆蹦起来，冲进蝙蝠洞，迪克也很快离开去帮助他们，杰森和布鲁斯留在原地没动。
“那时候你还是个淘气的男孩。”布鲁斯说。
“现在也是。”杰森对他笑出一口白牙，布鲁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个蝙蝠车的轮胎从楼下飞上来，布鲁斯接住了它。
最后的记忆归位。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评论(43)